【犬狼】等待与希望

#二战AU

#有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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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开始于1935年,一个暗流涌动的和平夏日。

       戈德里克山谷的清晨笼罩着薄雾。鸟鸣还未将沉睡的村落唤醒,连夜从伦敦返回的西里斯不愿此时打扰波特一家,就在湖边寻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石块接连砸破平静的水面。

       实际上,西里斯特意早早回来,正是想给自己留下一些思考的时间。他此去伦敦,是为了参加堂姐安多米达的婚礼。他无比庆幸安多米达的婚礼给了他逃避的机会。

       三天前,他即将动身的早晨,他和詹姆和莱姆斯像平时一样四处找乐子。被詹姆闹得无力还手时,西里斯就拿莉莉•伊万斯——詹姆一见倾心的女孩——来取笑詹姆。詹姆急得面红耳赤,反驳道:“怎么从不见你拿莱姆斯取笑!”

        西里斯愣住了。一愣神的功夫,他被詹姆按倒在地,泥土一身。他却忘记了还手。哪里是不愿取笑啊,西里斯忽然悲哀的发现,他从未想象过莱姆斯痴迷于一个女孩的样子,此刻一想便是锥心的刺痛。直到詹姆察觉异样拉他起来,他都尚未回神。莱姆斯温温和和地问他,你还好吧,他猛然抬头看向莱姆斯,生平第一次被这个苍白的男孩灼伤了眼睛,仿佛真有一个美丽的少女挽着莱姆斯的胳膊似的,他随口搪塞落荒而逃,留下不知所措的莱姆斯和若有所思的詹姆。当晚他就去了伦敦。

        安多米达察觉了最亲近的弟弟心事重重,但他一言不发地握紧水杯,关节用力到发白,又让安多米达不忍多问。

        杯子被重重摔在桌上,而西里斯甚至没有为自己的失控道歉。西里斯需要独处,她想着,转身离开,对着泰德•唐克斯询问的眼神轻轻摇头。

        西里斯很抱歉就这样魂不守舍地参加堂姐的婚礼,但三天来,他没有一刻不在思索自己对莱姆斯的想法。跨过界限就是毁掉友谊,况且这份隐秘的情感绝不为世人所容忍。西里斯痛苦地想。

        当他踏上戈德里克的土地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守护这份重逾生命的友谊,即使意味着有朝一日总会有一个温柔的姑娘带走莱姆斯的心。

       于是他一块块地往湖里丢石子,仿佛就能丢掉本不该有的杂念。当手边已经没有可丢的石子时,西里斯深吸一口气——他该去波特家了,莱姆斯想必已经到了,詹姆一定告诉了他自己今天回来。

       “西里斯。”是莱姆斯,虽然气喘吁吁,但认错他的声音对西里斯来说绝无可能。一回头,西里斯撞上一双小心翼翼的眸子。想必他还没有忘记那日分别时的情景,西里斯用尽生平最大气力,神色如常地微笑,“莱米,怎么跑这么急?”

       看到西里斯并无异常,莱姆斯明显地松了口气。“来向你道别的,我要走了。”

       走?西里斯大脑瞬间空白。

       一定是西里斯的神色过于惶恐,莱姆斯被吓到似的慌忙解释,“只是我姑母邀请我们,我们回华沙待一段时间,我十岁搬来戈德里克山谷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假期结束前我一定会回来。”

       西里斯自嘲地笑了。自从十一岁与莱姆斯在中学相识,假期总是要分别的,他甚至为此嫉妒过詹姆。直到去年自己离家出走到波特家,才与两位好友形影不离。

        好友。西里斯觉得这个简单的短语渗出丝丝苦涩,好友分别一段时间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什么时候出发?”西里斯尽力语调平常地问。

        “马上。”莱姆斯抱歉地微笑,“两天前收到来信,我父母最多允许我留到今天早晨,我还担心见不到你就得出发了。幸亏你回来得早。”莱姆斯看看手表,“我得走了。不打算送送我?”

        西里斯没有回答。他怕去送莱姆斯会让他花了三天建设的心里防线全面崩塌,却又说不出不送他的话。

        于是他把莱姆斯拉进了一个结实的拥抱。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无法解释当年的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一个普通的告别,并非再也不见。只是一个朋友间的拥抱,他想。

       “那再见了,记得写信给我。”莱姆斯温和的笑容完美地隐藏了疑惑,却骗不过西里斯。他无法解释,只得苦笑着说,“再见,等你回来。”他有些刻意地加上一句来掩饰自己的异常,“为你要错过的恶作剧感到遗憾。”同样没有骗过莱姆斯。

       于是莱姆斯带着疑惑转身离开,西里斯满怀纠结痛苦目送他远去。他衷心希望莱姆斯不要回头,否则他一定会再次把他拉进怀抱。一个不那么朋友的怀抱。

        生活从不中断。西里斯照样抨击着鼓吹绥靖的《泰晤士报》,照样趴在詹姆家老旧的收音机前关注新闻,照样四处寻找恶作剧的机会,只不过三人组中的一位远在千里之外。

       西里斯多了个习惯,每天总要查看几次詹姆家的信箱,等待几张跨越海峡的信纸。西里斯已经不记得他收到莱姆斯的第一封信时有多高兴,只记得詹姆看着他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西里斯和詹姆,

        今天下午我踏上了久违的华沙的土地。久住在英国,竟然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大陆性气候。我也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姑母一家,幼时常常在她家做客,那里的一草一木几乎没有改变,还是熟悉的样子。只可惜,一路上我看到了许多恶作剧的好机会,但一个人不便施展。你们这些天想来又搞了不少破坏吧?

        ……

        所谓见字如晤,捧着薄薄的信笺,西里斯几乎要以为莱姆斯就站在面前,絮絮分享一路所见的每一件小事。但詹姆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感受,只是并无恶意地戏称为“莱姆斯式唠叨”。

        西里斯迫不及待地拉着詹姆回信。詹姆自然不和西里斯争抢,于是西里斯先写,詹姆在一旁无聊的发呆等候。

        这一等简直无比漫长。当詹姆第五次询问西里斯是否写完并且得到否定回答之后,他实在忍不住扒在一旁看看西里斯到底在长篇大论地写些什么。

        “波特夫人尝试制作了一种新的苹果派……前天傍晚的晚霞……昨天我们钓到一条大鱼……”詹姆捂着脸坐在桌上,痛心疾首地说,“西里斯,你真的觉得有必要把莱姆斯离开期间的每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他吗?”

        西里斯尴尬地匆匆结尾,把钢笔递给詹姆。詹姆写满半页纸便搁下笔,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坏笑把信纸递给西里斯,指了指信的结尾。

        “又及,遗憾地告诉你,你一走西里斯就变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婆。”西里斯念道。“詹姆•波特!”他们追打着冲出房门。

        那天西里斯几乎一夜无眠,黎明时才朦胧睡去,天刚亮就醒来。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想象着莱姆斯在华沙的生活。

        骑着车的邮差打断了他的深思。西里斯一个激灵爬起来冲出家门,取出刚刚放进信箱的信。是莱姆斯,西里斯没有想到两封来信间隔如此之短,他相信莱姆斯并未收到自己的回信。他拆开信封的手有些颤抖。

西里斯,

        多希望这封信也能记录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和恶作剧。距离我写上一封信不过短短两天,一切面目全非。

        我简直无法描述发生的一切。今早父母外出购物,一场交通事故夺走了父亲的生命和母亲的神志。也许是现场惨烈也许是痛失爱人,母亲已是精神失常,无论对谁都是声嘶力竭的尖叫。我的天塌了。

        我回不去了。我必须照顾我的母亲,她不可能离开华沙了。姑母告诉我她会让我在华沙读书,虽然我完全无心考虑。

        西里斯,西里斯,西里斯。

你忠诚的,

莱姆斯

        西里斯跌坐在地。莱姆斯不回来了,他得留在华沙。这个念头似乎抽去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坐了多久,直到刺破灰白天空的第一缕阳光灼痛他的眼睛。“西里斯,西里斯,西里斯。”莱姆斯颤抖的笔迹暴露了他的痛苦和无助。他需要我,他需要我,西里斯想着。他跌跌撞撞地上楼回信。

莱姆斯,

       我在,莱姆斯,我一直都在。

       西里斯不知该如何下笔了。对于莱姆斯眼下的处境,一切言语都是苍白无力。他想到要去华沙,甚至都要起身收拾行李,却又颓然坐下。

       他深知莱姆斯的骄傲。在书信中流露出脆弱已是莱姆斯的底线,他贸然前去只会给莱姆斯加上伪装坚强的负担。

       除了写信,他竟无能为力。他突然无比痛恨戈德里克和华沙之间的千余英里。

      波特夫人在喊他吃早饭了。门被咔嗒推开,詹姆愣在原地,他从没有见过这么迷茫的西里斯。

      “詹姆,莱姆斯不回来了。”

     

       此后书信就是他们唯一的联系。西里斯一收到信,读完便立刻回信,一写就是好几张信纸;莱姆斯亦然。信上恨不得记下生活中所有的琐事,值得分享的或者不值得分享的。他们借此拼力地把彼此融进自己的生活,分享彼此的生活,似乎两人依然形影不离。

       对于西里斯,生活渐渐回到了原本的样子,除了不间断的书信和思念,似乎莱姆斯根本不曾来过。

       西里斯实际上不是个敏感的人,对于温度、对于气味,以至于对于情感。但他知道他很想念莱姆斯,想念到看着信纸就能想到他的面孔。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

       西里斯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能他日相逢,或者一切就像现在这样,只有书信,甚至以后连书信都不再有。他不敢想象。似乎没什么会改变现状,生活依旧平静地披着和平的面纱。


       餐厅不同寻常的躁动不安,西里斯在门口就察觉到了。

       詹姆坐在老地方等他,没有如平日一般嘻笑打闹。见西里斯走过来,詹姆递给他一份泰晤士报。

       “西德的国家灾难。”西里斯念着,脸色趋于凝重。他明白餐厅里的激烈谈论了。1938年11月9日至10日凌晨,希特勒青年团、盖世太保和党卫军袭击德国和奥地利的犹太人。

      “难以想象这就是'带来了整整一代人的和平。'”詹姆握拳锤击桌子。

      “莱姆斯不会有事吧?”片刻后,西里斯不甚肯定地问道。“他是犹太人。”

      “应该不会。”詹姆也不敢肯定。“但他没法回来。我们只能祈祷波兰远离即将到来的战火。”

      莱姆斯,莱姆斯,莱姆斯。西里斯一遍遍默念。

      战争的阴霾已然笼罩,有人睁开了双眼,有人依然沉睡。


      次年,西里斯和詹姆考入牛津大学。

      西里斯激动地写信告知莱姆斯,却不免遗憾莱姆斯不能与他们一同踏入梦寐以求的学府。分别四年,书信从未中断,甚至连频率也未曾降低,西里斯记忆中莱姆斯的面容甚至都不曾模糊。

     1939年9月1日,德军闪击波兰。

     西里斯已不记得他听到广播消息时有多么失态,他只记得从那天起他几乎一直站在波特家门口等待莱姆斯的信件,也许是一封等不到的信件。

     那天下了大雨,雨后彩虹横贯天际。阳光明媚得刺眼,邮差破旧的自行车溅起水花打湿了西里斯的衣裳,他夺下邮差手中的信。

西里斯,

      你一定得知了战争的消息。华沙城内一片恐慌,人们都想要打点行装逃离这里。母亲这样的精神状况下我们绝无可能远走,我只能带她隐藏起来。

     我此刻抓紧时间写下这最后一封信。如果可以的话,西里斯,我真想回到四年前我们告别的时候,回到你的怀抱里,然后永远不分开。四年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保持通信,看看你写的东西,熟悉的字迹总是让人安慰的。可连最后的联系也无法保持了。不必回信了,西里斯,回信已经没有意义。

      我希望能够说服自己相信,我们会有重逢的那一天,我的朋友。告诉詹姆,后会有期。

      西里斯,西里斯,西里斯。

你的忠诚的,

莱姆斯•约翰•卢平

       “莱姆斯,莱姆斯,莱姆斯……”西里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我的朋友……”

       詹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绚烂的霓虹之下,西里斯拿着被泪水打湿的信纸,脸色鬼魅般苍白。

      “詹姆,你说,真的后会有期吗?”

      然后他就见到了西里斯此生第一次崩溃大哭。


      西里斯和詹姆都参军奔赴法国前线。

      战场以最残酷的方式让男孩蜕变为男人。出发前活生生的战友,不知何时就会倒在血染的土地上。到处是鲜血的颜色,所谓残阳如血,看到激战过后的废墟之上的落日就是最完美的诠释。

      无数次,西里斯隐蔽在战壕里,泥浆满身,泥水渗进战靴,雨水击打头盔,浑身冰冷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莱姆斯。他是学校里文弱的棕发男孩,田野间奔跑的恶作剧搭档,临别时拥抱的朋友。但尽管极力避免,西里斯还是能在想象中看到带着母亲艰难求生的莱姆斯,形销骨立。

       好在还有詹姆。两人并肩作战,战场上是默契的搭档,低落时是多年的知己。更何况,只有和詹姆才能谈起他魂牵梦绕的莱姆斯。

       然而战火不会眷顾任何人,詹姆•波特死在敦刻尔克。

       西里斯永远无法忘记那噩梦般的情形。他们在炮火中撤退,无数战友倒下轰炸之中,他们不敢停下。

       敌机在头顶呼啸而过,跟着他们的胆小的彼得•佩迪鲁绊倒在地。詹姆伸手拉他起来,却忽视了身后的爆炸。

       当西里斯回过神来,眼前只剩一片火海。他不顾一切地想冲进去拉詹姆出来,但指挥官拽开他,把他推进撤离的部队。西里斯被裹挟着前进,就这样与亲如兄弟的詹姆阴阳两隔。他大喊着、咆哮着,身旁的战友沉默地拽着他前进。“活下去。”拉着西里斯的战士终于开口,“为了你的兄弟。”

       从此西里斯不再是少年。他几乎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梦中不是詹姆葬身火海,就是莱姆斯孤立无援。

       而詹姆心尖上的百合花莉莉•伊万斯,死于伦敦大轰炸。同年西里斯得知,许许多多的犹太人被关押至集中营,人间炼狱。

       莱姆斯,莱姆斯,莱姆斯。


       当1945年胜利到来的时候,西里斯难以相信自己还活着。他身上满是伤疤,甚至有致命的伤口,但他还活着。西里斯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谢这份恩赐,他的一切都在这场战争中碎成齑粉。他已是个支离破碎的人了。

        詹姆牺牲后,西里斯一直不敢回到戈德里克。此刻他站在波特家门口,背着简单的行囊,犹豫着扣响大门,似乎他还是离家出走的小男孩。但那个鸡窝头男孩詹姆不会再来开门了。

        波特夫妇给了他热情的拥抱。但西里斯没有久留——看着他,波特夫妇总会想到再也回不来的那个孩子,这对他们过于残酷。

        他用抚恤金和战前的积蓄在约克郡郊区买下一处小屋,写信将地址告知波特夫妇。他远离了少年时的一切回忆。

        一生坎坷,西里斯终于过上了平静的日子,仿佛他生命的光和热都已经散去。“活下去,为了你的兄弟。”仅此而已。西里斯尚且不满三十,却仿佛已至暮年。


        日子如指间沙般溜走,入冬了。

        寒风夹着零零星星的小雪飘进屋里,西里斯关上窗,倚在墙上看着园中柔和的昏黄灯光下飞舞的精灵。他仿佛看到,莱姆斯穿着一身略略发白的风衣,背着双肩包站在灯下。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幻影。尽管多年没有通信,但他看到每一件特别的事,哪怕只是一朵美丽的野花、一片温暖的阳光、一棵奇怪的老树,他都会想到莱姆斯,希望他在身旁,想与他分享。而这样的想法常常会使他心痛,而且永远不会麻木。

        理智告诉他,莱姆斯很可能已经死去,就像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那样,在白色恐怖弥漫的华沙街头,或是在暗无天日的奥斯维辛。

        莱姆斯,莱姆斯,莱姆斯。

        下一瞬间他惊得跳了起来。不是幻觉,不是仿佛看到,灯下确实站着一个人,瘦削的身影像极了莱姆斯。

        就像多年前莱姆斯来信时一样,西里斯冲进院子,短短几步路却让他剧烈地气喘。

        他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干净温和的气息。西里斯紧紧回报,对方瘦到硌人,但那是一种真实的感觉。

       “不是你,不是你……”西里斯不知道自己在哭还是在笑,他拉开一点距离,看着眼前人瘦到凹陷的面孔和苍白的嘴唇,他一遍遍念着,“莱姆斯,莱姆斯,莱姆斯。”他以为缺席的十余年光阴会让他不认得莱姆斯,他太愚蠢了。

       “是我,是我……”莱姆斯扳着西里斯的肩膀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西里斯,西里斯,西里斯。”一如他信件的结语。

       壁炉里柴火噼噼啪啪燃烧得热烈,他们坐在炉边的椅子上。却是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分离十多年,战火连天的十多年,如何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先睡一觉,好吗?”西里斯看出莱姆斯浓浓的倦意,拉着他走向床铺。

       莱姆斯带着明显的抗拒,“我再坐一会儿。”烛光在他的眼睛里明明灭灭,他的神色闪烁不清。恐惧,西里斯感受到了。

        “你是不是……”

        “我是从集中营里被救出来的。”莱姆斯没有看他,平淡的语气下藏着更多的东西。西里斯心头一阵绞痛,他的莱姆斯啊,如何就挺得过那人间炼狱?“母亲在那之前就走了。”

        他们都知道死亡是重逢的谈话绕不开的话题。“詹姆牺牲了。”西里斯避开莱姆斯的视线。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兄弟就那样溘然长逝。

        “我是从波特家来的。”莱姆斯的声音破碎了,“詹姆……”

        这一回的沉默过于沉重,过于痛苦。他们唯一美好的回忆就是少年时光,而那段回忆里处处是詹姆的身影。

        “睡吧。”西里斯再次请求。

        “一闭上眼,那些场景就会出现。”莱姆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我明白。”西里斯想起梦境中熊熊的烈火和绝望的眼睛,“我陪你,你需要睡眠。”

        “多希望你不明白。”

       西里斯和莱姆斯并肩躺在小床上,略有些挤。过了很久,西里斯察觉莱姆斯的呼吸仍没有平稳到睡着的地步。

       “看着我。”西里斯翻身转向莱姆斯。他从来没有如此长久地凝视莱姆斯的眼睛,莱姆斯对他来说像詹姆一样的时候他不会想要这么做,意识到心中的情感后他不敢这么做。

       莫名的吸引使他慢慢凑近莱姆斯,近到足以感受到莱姆斯身体的热量。他闭上眼,等待着唇齿相贴。那是一个平静的、安抚的吻。莱姆斯环住了西里斯结实的脊背。

       他们不需要表白,十余年的残酷分别让他们极其默契地跨过了年少时的桎梏,那道强行划在朋友和恋人间的界限。

       莱姆斯终于在西里斯的臂弯里沉入梦乡。半夜他从噩梦中惊醒,眼前全是集中营不堪回首的景象。他一遍遍地呼唤,“西里斯,西里斯,西里斯。”

        西里斯一遍遍地回答,“我在,莱姆斯。”隔着衬衣,他的手指触到莱姆斯一身的伤痕。他轻轻描摹着它们的轮廓,想象着他缺席的十余年时光。

        他们都是一身伤疤。但西里斯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们还年轻,来日方长。

        一条路并不因为它路边长满荆棘而丧失其美丽,旅行者照旧前进。**


        当时光厚重到足矣让他们平静地谈起那段战火中的时光,西里斯和莱姆斯养成了一个习惯。他们常常躺到日上三竿,看着纱帘被阳光照得蝉翼般透明,感受爱人皮肤上的温度变化,凝视彼此眼底沉淀的伤痛,安心于彼此相伴的日子。

       “西里斯。”

       “我在。”

       “莱姆斯。”

       “我在。”

END

*摘自拜伦《春逝》

**摘自司汤达《红与黑》

***詹姆家沿用了原著中戈德里克山谷这一虚构地名,因为我实在是个地理白痴。莱姆斯家私设搬来英国后与詹姆是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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